【忘川同人】三分损益
李淳风相关。
风呜呜作响，倏忽间吹过林间密排的竹管，音调高低流转，宫商角徵羽，和谐悦耳，低沉厚重，如同巨大的排箫。
林间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正忙得满头大汗，一面测量竹子的直径长度，一面划线标记。标记完几棵竹子，他挥起磨光的砍刀，一下下横向使力，平整地劈断，锯下所需的部分，立在地上。使君站在一旁，不断递给他材料。
第一根锯了八十一厘米。钻开洞在风口下吹着，发出极沉的声音。
“这根管子就作宫音.”少年形态的李淳风说。“十二律中叫黄钟。”
使君锯第二根竹管，第二根长度是“黄钟”的三分之二：五十四厘米。“敢问李先生，这根可是‘徵’音？”使君问。
他给做好的那排竹管刷漆。用的是古时的天然漆，刷上去一片黑。“没错。徵也叫林钟，相对黄钟，三分而损之以一，就是林钟。前提是竹管均匀，尺寸无异。”
他蘸漆刷满了之前排箫的所有六阴律。“使君可知阴阳两律？”使君正好锯成林钟，又开始锯做好标记的另一根。这一根长度是上一根的三分之四，即七十二厘米。“是否从黄钟算起，奇数是阳律，偶数是阴律？”
“没错，正是。”李淳风笑着敲击调试竹管，“使君小心点锯。一会统一钻洞，若音不对，你我可就坏事儿了。”说完，又抓取一根竹管做好标记，放在使君手边。
这两台排箫，是为上元节灯会活动准备的特色装置。因其大小，定无人能吹动，所以这将由祖文远和宋长庚设计的蒸汽管道奏响。管道推送蒸汽，不同活动阶段按不同顺序工作，对准排箫奏出乐曲。由于排箫和管道需严密对接，为了有调试时间，必须提前几月做好。而这“三分损益率”，正是古人制作乐器、确定乐音的理论。
使君手中锯着，暗想这应是第二阳律太簇。李淳风接过竹管，对使君道：“太簇之音又称商。”他将太簇和黄钟并列排放。“宫商二音。这段应该完整了吧。”使君问。“不，中间还有一吕。”他说着，往之前排箫做标记，“请使君送去时告诉他们，别放反了。”
第四根竹管长四十八厘米，名为南吕，即羽音。使君锯好后，李淳风排在之前所有竹管之左，紧靠林钟。“这是第二阴律，阴律又称吕。”李淳风说，“但还不是最高的音。”
第五根，是四十八乘三分之四，得六十四厘米。这是姑冼，又名角音。“接着损益下去，还能得到一系列半音。”李淳风说着，忽然箭步上前，从使君手里夺出了竹管。“但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清黄钟。”
“为何？”使君问。“清黄钟”是黄钟的纯八度音，相当于钢琴小字二组第一个琴键。
“使君再算下去，会发现根本除不尽。八十一是三的四次方，以它为基础数，最多能进行四次损益，此后计算量很大，寻常人往往半途而废，发现不了问题。若以3^12为基础，进行十二次损益，最终得到的‘清黄钟’长度应是黄钟一半，即3^12/2.”
使君拿出随身携带的算盘，快速拨动一番，大约估算出“三分损益”的最终数值：较黄钟一半稍小，并不是完全的“清黄钟”。“既然最终有误，中间的误差也难免。”使君接话道。
“所以接下来交给李某吧。”李淳风好像会了使君的意，接着刚才使君的工作，另找地方锯下去。前五音还能算出整数，用刻度尺测量出来；后面的需要新的计算方法，即将八度音十二等分。但这已经是明人的计算结果，李淳风生于唐朝，定然不知，更不可能载入自己的著作。
使君闲下来，就拨动着算盘算十二律。这十二律是古时学音乐者必然知晓的：放眼忘川，从王昭君到周公瑾，无论专业或业余，都很清楚“三分损益”的方法和原理。声音的音调由振动频率——振动物体的质量决定。
正想着，耳边忽然“嗖”地掠过一支箭，远处传来绵绵不绝的弦响。一匹快马飞驰而过，使君定睛一看，却正是在林间练习骑射的王贞仪。那箭头不偏不倚射中竹子上李淳风画的记号，记号以上，竹竿应声而倒。
她跳下马来拨了拨弓弦。弦响和之前那声一样，仍是低沉浑厚的。再按住弦三分之一的部位，声音立刻升高了五度，音色显得锐利明亮，能破金石。“期待上元的音乐！”她匆匆道，又跨马而去。
“这么说来，一根弦就能奏一首曲子。”使君暗暗赞叹。周围的风声又响起来，吹着竹管系成的巨大排箫，依然那么悦耳动听。
腐骨
2022·12·10，乐乎
